14.5.13

Self

Eduard:

好想跟你分享有關 Self。我試著分析他的故事。

關於那個摧毀他的人。不,他不會說摧毀,他要說自我毀滅,他自我毀滅了一部分的自己。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堅固的,才不會被那麼一個人輕易的摧毀到。就像矛和盾的故事,他未必有最強的一面盾,但他相信,只要他的盾能抵住其他人的矛就足夠;要是他的盾真的被刺破,唯他手上的矛才有這樣的可能。所以,他其實沒有任何人想像中那麼討厭那個人,他更加討厭自己,怎麼不能抵住,逼得最後要自我毀滅了。
還有,那堆可能無法一一細明的情感大概還包括可惜。也不是說他現在擁有得一點也不好,不,還好;他也知道那些給毀滅了的東西再不屬於他,再多的迷戀也是徒然,但,那始終是美好的。他會為一切美好的東西消逝而可惜,無論那是不是他的,無論那些他認同不認同,只要是世上美好的東西,就給它永遠的悼念。

Eduard,其實他喜歡你,但他也怕。他不是怕你的遭遇,他才不怕,從來都不怕;他怕自己竟然不怕——如果其他人知道他一點也不怕定會很害怕了。

附上一段卡夫卡的短篇,大概你也會喜歡。



接着,他又大聲地說:「現在你才明白,除了你以外世界上還有甚麼,直到如今你只知道你自己!你本來是一個無辜的孩子,可是說到底,你是一個沒有人性的人!——所以你聽着:我現在判你去投河掩死!」

格奧爾格覺得自己被趕出了房間,父親在他身後倒在床上的聲音還一直在他耳中回響。他急忙衝下樓梯,彷彿那不是一級級而是一塊傾斜的平面。他出其不意地撞上了正走上樓來預備收拾房間的女傭人。「我主耶穌!」女傭人喊道,並用圍裙遮住自己的臉,可是,格奧爾格已經走遠了。他快步躍出大門,穿過馬路,向河邊跑去。他已經像餓極了的人抓住食物一樣緊緊地抓住了橋上的欄杆。他懸空吊着,就像一個優秀體操運動員;在他年輕的時候,他父母曾因他有此特長而引為自豪。他那雙越來越無力的手還抓着欄杆不放,他從欄杆中間看到駛來了一輛公共汽車,它的噪音可以很容易蓋過他落水的聲音。於是,他低聲喊道:「親愛的父母親,我可一直是愛着你們的。」說完他就鬆手讓自己落下水去。

——卡夫卡《卡夫卡短篇傑作選》〈判決〉,頁三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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